【远尘】鲤鱼(下)
一口气解决问题……
好长对不对?怕你们会烦……
每日与宁致远待在一起让安逸尘快乐得忘记了时间,眼看着一月之期将近,安逸尘想起了与水蛇精安秋声的约定。
他看得出,宁致远喜欢自己,有几次,两人双唇间就差那么一指的距离,他看到宁致远眼中浮动着和自己一样的波澜,可最终,那吻不是落在前额,就是落在脸颊,亲吻后,宁致远的眼神中总是带着一丝愧疚,他知道,有个人占据了宁致远心里最大的位置,纵使那个人就是自己,他却不知如何与宁致远诉说。
这日他又与宁致远在书房里练字,突然管家来传,老爷在正堂等着少爷,说是有客人来。
“你先练着,我去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宁致远走后,安逸尘照着字帖练习,写一会儿就瞧瞧门外,等了许久,也不见宁致远回来,安逸尘百无聊赖的在纸上随意写写画画,不知不觉写了满页的字,换了张纸,又继续写起来,这时,管家进来了,看见安逸尘正写得专注,便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。
“世倾少爷,你怎么满纸都写的是少爷的名字啊?”
老管家笑得和蔼,安逸尘听着却热了耳朵,赶忙收笔,就发现自己笔下正式端端正正的'致远'两字,老管家捧起纸,仔细看了看。
“这刚写的两个字写得挺好,果然是名师出高徒,世倾少爷,学得真快!”
安逸尘报以感谢的微笑,老管家突然一拍脑袋。
“哎,瞧我这老糊涂,世倾少爷,少爷和老爷在正堂,请您过去呢!”
安逸尘点点头,刚走出书房,又返回身,将那张得到管家夸赞的字叠好,收进怀中,一路上他都在幻想着宁致远看见这些字会作何反应,会不会像老管家一样夸自己?还是会像平时那样逗自己说“世倾又画了什么给我”,揣着满心的喜悦,安逸尘加快了。
还没进正堂,安逸尘就听到宁昊天正与人交谈,那人的声音他十分熟悉,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宁府出现,跨进正堂,安逸尘就看到宁致远与一个姑娘交谈正欢,宁致远见他来了,一脸兴奋的把他拉到身边。
“世倾,我的救命恩人,我找到她了!”
宁致远侧过身,背后的一个老者和一个少女站上前,安逸尘看着这两人,心里一阵发凉。
“这位是乐颜姑娘,就是她救了我。”
“要不是听到附近的渔民告诉我爹宁少爷一直在找我,或许我们这辈子都遇不到呢…真是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啊…”
乐颜说着,别有用意的挑眉看向不知所措的安逸尘,故意又将自己如何救起宁致远的过程再说了一遍,一字一句和自己当初求助于安秋生时说的一模一样,安逸尘心中愤恨,却又不能开口,两手紧握成拳,将自己硌得生疼。
“致远啊,这是好事儿,乐颜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,你俩又都未娶嫁,我刚才和安老先生商量了,你们的亲事就算定下了。”
“宁老爷,这择日不如撞日,我老头子身体也不好,后天您看如何?”
“好!这喜事儿可不能等,就后天!”
正堂里,商讨着婚事的喜悦气氛十分热烈,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安逸尘已经离开,回到房中,安逸尘颓然的在床沿坐下,后天就是约定之期,若他还不能得到宁致远的吻,那就只能化作一串泡沫,永远的消失。
安逸尘掏出怀里小心叠起的纸,慢慢地展开,那两个字让曾他欢喜,到如今又让他心痛,从看到安秋声和乐颜时,他就后悔了,母亲曾告诉过他,安秋声是个不择手段的巫师,绝不可相信,可为了能与宁致远相见,他连母亲的警告都不顾。现在他真的害怕,他害怕自己会变成泡沫,害怕自己再见不到母亲,再见不到宁致远…
纸上的字被滴下的水晕开,变得模糊不清,化成一团墨渍。
安逸尘是被门外的说话声吵醒的,推开门,院子被红色的绸缎打扮一新,宁府的下人们正忙着贴喜字,挂红绸,说说笑笑的讨论着明天的婚礼。
“世倾少爷,你起来了,少爷让我给你带话,说他今天忙,就不能陪你了。”
点了点头,安逸尘微笑着谢过老管家,走进院子中,丫鬟们托着盖有红喜字的瓜果在他身边穿梭,议论着新娘子有多么漂亮,他走到宁致远的房门外,一对对鲜艳的喜字贴满了窗户,轻叩三下,他推开门进去,宁致远并不在房内,床前的圆桌上摆着一对红烛,一只白玉的酒壶和两只小巧的酒杯,床榻上的被子也被换成了夺目的红色。
明晚,宁致远就会和他的新娘子坐在这里,掀起红盖头,交杯互饮,同枕共眠……安逸尘心中绞痛不已,逃也似地跑出宁致远的房间。
安逸尘离开宁府,脑子里一片混沌,漫无目的的向前走,直到清冷的风将他吹醒,才发现自己走到了被宁致远救起的河岸边,清澈的河水不断拍打着河岸,安逸尘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,宁致远与自己并肩坐在河边的时光仿佛才是昨天,而明日到来之时,他就要成为别人的丈夫,自己则会变成泡沫,在阳光下短暂的停留,最后消失不见。
河中靠近岸边的位置有一座大石,从前自己就是躲在那后面偷偷看着宁致远,明天过后,这一切就会和没有发生一样,宁致远会慢慢忘记自己,永远都不会知道,他苦苦寻觅的恩人,就是日夜陪在身边的‘世倾’。
他永远都不会知道。
“人世险恶,我早就提醒过你。”
安秋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,深深叹了一口气,按住他的肩膀。
“孩子,你别怪我,我这是为你好,若他真心对你,又怎么会尽信乐颜所说,你也算是认识到人心叵测了,”说着,安秋生从怀中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,交到安逸尘手中,“我这是在帮你,我也不忍心看你为他难过,你用这匕首刺进他的心脏,就能变回原样,回到香河里去,记住,一定要在明天之前。”
安秋生走后,安逸尘握着匕首站在原地,内心百般挣扎,冰冷的锋刃闪着寒光,把它扎进宁致远的心脏,自己就能回到从前,自由自在的在香河中生活。但那是宁致远,是心疼他胜过自己的人,他又怎么忍心伤他一分一毫。
安逸尘用力将匕首扔进出,看着河水将它吞没。
“世倾!”
背后传来宁致远焦急的叫声,安逸尘别过脸,下意识的想躲开。
“世倾,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?叫我好找……怎么了?怎么哭了……”
安逸尘用手背抹了抹脸,他不想看见宁致远,多一眼,只能让自己更念念不舍,安逸尘甩开宁致远的手向前走,猛的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。
“不要走!世倾……别走……世倾,我虽然要结婚了,但是你不需要离开,既然找不到你的家人,宁府就是你家,世倾,你不要走……”
安逸尘听着宁致远语无伦次的哀求,如同有千万根针在扎着自己,感到安逸尘不再挣扎,宁致远放开他,温柔的擦拭安逸尘脸上的泪痕,安逸尘躲闪着,这曾经让他迷醉的面孔,本就不属于他,以后也不会属于他。
与安逸尘相处的这一个月中,宁致远从未见过他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,微红的眼角楚楚可怜,宁致远又何曾不了解自己的内心,他喜欢安逸尘,喜欢他胜过一切,每次当他情不自禁的想要亲吻安逸尘时,心中对救命恩人的愧疚却又会跳出来作祟,他曾在宁家的祠堂里发誓,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救命恩人,用一辈子来报答那人,每次被内心纠结折磨得夜不能寐时宁致远都想,如果世倾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该多好。
安秋生带着乐颜找到府上时,他确实是欣喜的,可他同时也发现,自己对乐颜只有感恩之情,并没有心动的感觉,可他必须兑现立下的誓言,尽管在他看见安逸尘落泪的一瞬,心碎的刺痛让他知道自己对安逸尘不只是喜欢。
“世倾,别哭了好吗,我……”
“少爷!世倾少爷!!哎哟~这个时候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,老爷都急死了,快回去吧。”
几个下人和丫鬟围了上来,催促着两人赶快回府,宁致远向安逸尘伸出手,安逸尘并没有回应,任由他牵着自己。
宁致远只感觉安逸尘手心冰冷,那充满凉意的触感,从两人相握的手掌,一直传到他的心里。
世倾,对不起……
第二日一早,宁府门前一片喜气洋洋,镇上的男女老少都来看热闹,宁家大少爷娶亲,这是镇上的大事儿,喜轿被人们簇拥着在宁府门前停稳,媒婆掀开轿帘,将新娘子扶出来,宁致远已经在门口等候,从媒婆手里接过新娘子。
“哟~这新娘子身段真好,想必盖头下面是个大美人!”
“那是~只是这美人娶进门,怎么不见宁少爷一点笑容?”
“嘿,你哪会懂人家大少爷想什么。”
进了府中,丫鬟们都围拢上来,悄声议论着新娘子的打扮,窃窃的笑着,跟着两人到了正堂,正堂里,堂内被来道喜的人挤得满满当当,媒婆领着两人来到安秋生和宁昊天面前,就要开始拜天地。
宁致远从一早就没有见到安逸尘,服侍安逸尘的丫鬟说他一早就起来了,似乎是去了花园里,宁致远又匆匆赶去了花园,叫着他的名字把整个花园翻了个遍,还是没有找着。
他想着或许安逸尘想一个人静一静,可直到新娘的轿子到了门口,还是不见安逸尘的踪影,他问了管家和每一个下人,都说没看见世倾少爷,他想不出安逸尘还能去哪儿,心里越来越不安,院子里喜庆的锣鼓声变得刺耳,心烦意乱的感觉让他如坐针毡,心里有一个声音大叫着,快离开这里,去找世倾!
“宁少爷,您瞧什么呢?要行礼了,快……”
“爹……对不起!”
“致远,致远!你去哪儿!!快回来!管家快拦住他!”
宁致远拨开门口围观的众人,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去,他知道安逸尘会去哪儿,他知道他一定在那,他现在只想找到他,告诉他自己真实的想法。
安逸尘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,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带走,他特意起的很早,为的就是躲开宁致远,当小丫鬟问他要去哪儿时,他故意指了指花园的方向骗了她,然后悄悄跑出来。
河岸边凉风习习,香河的水面上波光闪烁,安逸尘伸出手,他的手掌变得透明,阳光透过他的掌心照下来。
这样也好,他想,就让自己安静的离开。
安逸尘慢慢的向水中走去,河水渐渐没过他的脚踝,没过他的小腿,淹没他的膝弯……
“世倾!世倾!!”
安逸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,安逸尘啊,不要再想他了,可那呼唤声还在继续,安逸尘回过身,正看到宁致远穿着一身喜服气喘吁吁的向自己跑来,一步不停的冲进水中。
“世倾,你听我说,我……世倾,你怎么了?”
宁致远松开手,发现怀里的安逸尘全身都变得透明起来,他甚至可以透过他的身体看见自己的手,恐惧涨满了他的内心,他更用力抱紧安逸尘,害怕他再从自己身边离开。
“世倾,你别离开我,我不会和乐颜结婚的,跟我回去吧,我们……”
他猛然发现自己的怀抱中空空荡荡,他再次张开双手,却发现只抱住了自己,安逸尘的身体越来越模糊,声音变得哽咽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,世倾,你别吓我,求求你,求求你……”
安逸尘向后退去,宁致远紧追不放,直到置身于齐腰深的水中,安逸尘的眼神中透着无法言说的痛苦,他停了下来,含泪看面前的宁致远,如果早一些,该多好……
“世倾,别离开我……我爱你,世倾……”
安逸尘闭上眼睛,泪水直直落入河面,再次张开眼时,目光中的悲痛被释然所替代,嘴角泛起满足的笑。
[你怎么会在这里?你叫什么名字,你的家人呢?]
[你笑起来真好看。]
[别生气了,我是担心你…]
[这两个字,念'世倾',就是你的名字。]
[世倾,我的救命恩人,我找到她了!]
[世倾,别离开我……我爱你,世倾……]
宁致远看到安逸尘朦胧的轮廓慢慢靠近自己,如羽毛一般轻盈的触感降落在自己的唇上,一闪即逝,他努力睁大眼睛在阳光下寻找安逸尘的身影,只看到一串透明的泡沫在自己面前升上半空,渐渐消失。
一个闪着金光的圆球从泡沫消失的地方缓缓降落,宁致远展开手,让圆球落入自己掌心。
安秋生和乐颜赶到岸边时,正看见安逸尘的内丹落进宁致远手中,安秋生趟着水靠近宁致远,小心又急切的哄骗他。
“宁少爷,那妖物消失了吗?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人,只是怕惊吓了宁老爷不敢直接告诉你们,现在好了,你把他的内丹给我,待我毁了它,这妖物就灰飞烟灭了。”
宁致远握紧掌心的内丹,头也不回的向河中央走去,安秋生和乐颜在后面追着他,眼看着宁致远就要消失在河水中,安秋生再也按耐不住,语气越发凶狠。
“宁致远,你别执迷不悟!!他是一条鲤鱼精,化作人形就是为了诱惑你!你快把内丹拿来!!”
宁致远根本不理会安秋生气急败坏的咆哮,河水没过他的脖颈,漫过他的头顶,安秋生终于原形毕露,摇身变成一条巨型的水蛇,钻入水中向宁致远扑去。
眼看着锋利的牙齿就要碰到宁致远,突然一阵凶猛的水流卷起化成原型的安秋生,像一只巨大的手,抓着水蛇的身体,狠狠拖入河底的漩涡中,一片金光闪现后,一张巨大的水蛇皮从水底浮上来,在投入水面的阳光下灰飞烟灭,河面上的乐颜看见安秋生如此下场,吓得魂飞魄散,化成原形钻进草丛中逃走了。
宁致远放任自己慢慢沉入河中,眼前的光线越来越微弱,意识在渐渐离他远去,宁致远闭上眼睛,让自己彻底陷入黑暗中。
一串气泡从水底升起,围绕在宁致远身下,将他托起送到水面,浪花把他推到岸边,温柔的拍打着,将他唤醒,宁致远睁开眼,发现自己躺在岸边,抬起手,安逸尘的内丹依旧躺在掌心。
“是你救了我么……”
宁致远喃喃自语着,求死不得,这或许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。
这时,平静的河水突然向两侧分开,一位人身鱼尾的妇人从河中走来,妇人雍容貌美,只是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悲伤,那妇人停到宁致远面前,俯身将他扶起。
“年轻人,回去吧,逸尘若是在这儿,也不愿看见你这样。”
“逸尘……夫人,您是……”
“我是逸尘的母亲,我们是住在香河里的鲤鱼精……”
那妇人说出了事情的始末,白颂娴是香河里鲤鱼王,只有安逸尘一个孩子,奈何这孩子不听自己的劝告,跑去求安秋生换来了双腿,等白颂娴直到这事后,安逸尘已经被宁致远带回府上,鲤鱼王虽然法力强大,但也只能在香河中施法,白颂娴心急若焚却别无他法,只求安逸尘能回心转意回到香河,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心痛的消息。
“安秋生死性不改,我已将他内丹粉碎,只怪我这个做母亲的,没有看好逸尘……”
“所以,逸尘就是世倾,我的救命恩人,就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世倾……”
“年轻人,你与逸尘本就殊途,能如此实属不易,不枉逸尘这孩子对你一片痴心,”白颂娴摊开手心,宁致远掌中的内丹缓缓升起,稳稳的落入白颂娴手里,“你走吧,忘了逸尘,不要为难自己。”
“夫人!”宁致远跪着向前两步,岸边的碎石硌在膝盖上,他却并不觉得疼,“夫人,我只想求你救救世倾,是我负了他,若要用我的性命来抵尽管来取,只要能让世倾回来,夫人……”
白颂娴深深叹气,转身返回河里,分开的河水并拢,河面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。
夕阳的余光散在水面,这场景宁致远再熟悉不过,他曾无数次在岸边看着日落西山,祈求着救起自己的人能出现,也曾和安逸尘并肩坐在河滩上,他天南海北的聊,安逸尘静静的听。
景色依旧,物是人非。
三年后。
“致远,你怎么又把王媒婆赶回去了,这林家的姑娘……”
“爹,我都说了多少次了,我现在不想谈婚论嫁。”
“可你现在都快而立了,爹在你这个年纪……”
“爹在我这个年纪,早就生了我和佩珊了,爹~你都说得我耳朵起茧了,佩珊不是已经给你生了个大胖孙子了么,你就放过我吧~”
宁昊天又生气又无奈,三年来,宁致远一直专注家里的香料生意,生意是越做越大,可是宁老爷却一点也不开心,他唯一的儿子像是中了邪一般,对来提亲的媒人不理不睬,甚至礼貌的将人赶出门外,他也知道世倾的离开对儿子的打击很大,他想着或许儿子早些结婚生子,心思不纠缠在世倾那儿,能好一些,不想宁致远对这一做法反感得很。
哎,痴儿。
下人这时又来传话,说是有人要找少爷。
“赶走赶走,没听他说吗,他这辈子打算不娶了!”
“可是,少爷,那人说要亲自见一见您,不然他就不走了。”
“那人找我何事?”
“说是,提亲,不过少爷,那人怪得很,说是要给自己提亲。”
宁致远觉得好笑,这些提亲的人为了能进门游说真是花样百出,想着看一眼也无妨,就随着下人到了门口。
大门打开,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背对自己,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,粲然一笑。
那下人觉得站在自己身边的少爷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,竟盯着来人愣在原地,他来宁府两年,可从没见过宁少爷如此失态。
“宁少爷,听闻府上缺一名养鲤鱼的小工,在下想毛遂自荐,不知宁少爷意下如何?”
“府上的鲤鱼都由我亲自饲喂,要说缺人手,倒真是有一职位需人。”
“哦?愿闻其详。”
“宁府少奶奶,不知世倾可愿意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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